上海

上海。

2005年11月感恩节那天，我到了上海，在那停留了6天。

妹妹托我去看你。到上海第二天，我就去找你。

十几年前，也是在上海，我第一次见到你。那时你是大二学生。那个年龄的女孩，没有不美的。你有双漂亮的大眼睛，眼睛里有江南女孩特有的恬静，似乎还可 以看得见少许的忧郁。我当时是去看望跟你同宿舍的妹妹，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，还有公事在身，跟你总共没说几句话。只知道你是妹妹的好友。

后来，我跟你没有任何联系。只是妹妹陆续告诉我，你结婚，出国，生孩子，回国的消息。你拥有完满的家庭，两个孩子。

这是我第二次见你，你躺在上海这家一流的医院病房里。你先生在旁边守候着。窗外是上海漂亮的建筑群，你却因为怕光，窗帘必须关闭着。

你并不知道我会去，因为我的行程安排并没有确定，妹妹没有告诉过你我会去。

但你一听说好友的哥哥来看你，还没有看见我，就说出我的名字，询问是否是我。你一直都记得我的名字。我后来跟妹妹提起，妹妹告诉我说，她并没有在谈到我时提我的名字，一直都是称呼“我哥哥”，而你也总是对我妹妹说“你哥哥”。

你看上去没有绝望和痛苦，非常平静。我依然可以认出你来。我去之前已被告知生命对你也许只有几天了，你几天没吃东西了，时常昏睡。

我们交谈了几分钟。在我看来你的情况还好，也吃了一点点东西。我告诉你我妹妹的情况，你仍在忧心她既上班又带孩子的辛苦。

你休息后我跟你先生告辞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只说过几天会再来。

第二次去看你只有你父母在。我和你谈了大约有20分钟。你看上去情绪很好，虽然说话有点抖。我提起我要给别人买的画册，我们谈起绘画，你还告诉我上海有很多画廊，你很久没去了。

医生这期间进来过两次，但都没有直接跟你说话，大声询问护士你的体温，然后又大声吩咐护士要推和不要推的药物，说完立刻就转身走了。所有人那一刻都说不出话来。

你妈妈告诉我你的病情。四年前你得了乳腺癌，第一次在妇科检查时没查出来，半年后发现已是中期，手术方案没有全切，手术后又复发。癌细胞现已经到脑部，眼睛在休息时都不能完全闭上了。你自己也已经知道这一切。

我离开上海那天又去看你，跟你道别，跟你说不管怎么样大家都会在一起。那一刻，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，甚至希望有奇迹。

圣诞节从Sunday River滑雪回来，得知你已经在圣诞前两天走了，很平和安祥。

你在这边的生命太短暂，但在那边会永安。